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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织安，HPparo

 

圣诞假期从这个傍晚开始。

 

坂口安吾戴着苹果红的围巾，围巾上有金橘颜色的双线横纹。

 

他正被这配色弄得不胜心烦。金红过于鲜明，他没办法适应。

 

不过，那颜色也让安吾显出被错置的魅惑力。他本不愿呈现的喜怒与关切，都几乎要被它透露了。

 

他看到织田作之助迎面朝他走来。

 

银绿围巾随意搭在肩上，黑色巫师袍前襟只扣起一颗。

 

织田比旁边三五成群的白种人更高挑一些。头发微卷，深红色，一眼看不出亚洲血统。作为配色禁忌的红与绿，在他身上奇妙地共存着。

 

你看起来就像一只绑着绿丝带的圣诞礼物。安吾想。不过，与这句话相配的刻薄心情，在对方走来之前已经消失了。

 

在有织田作之助现身的风景里，坂口安吾情绪逐渐平稳。可能因为他终于看见一个比自己更不适合制服围巾的家伙。又或者对方的奇妙配色风格使他有了一些节庆的实感。

 

那并非属于他们的节庆。和织田一样，安吾的故乡也远在东洋。和平年代的圣诞，意味着学校里除了某些可怜的、不趁机补习就很难通过资格考试的五年级，就只剩下他们留学生了。

 

他看见织田向他过来，就往走廊右侧边挪一挪，站定下来，等待对面的人。

 

热切议论圣诞假期的格兰芬多们正使安吾无所适从。安吾不讨厌留校——礼堂冷清，圣诞晚餐丰盛，那是不可多得的时刻。三年来，他都没能停止抗拒四学院各自挤在礼堂长桌上的进餐方式。

 

安吾想起上一年的圣诞夜，狮院长桌也空空荡荡。织田作之助端着整盘斯莱特林甜点直走过来递给安吾，长袍脱下来搭在手臂上。他在安吾身边坐下。

 

果然我是受到认证的斯莱特林亲善大使吗，Odasaku？安吾用英文回应，甚至不看织田作一眼。

“我那边的人要稍微多一些。所以小精灵好像不打算为格兰芬多准备每种食物。”织田作将盘子放在两人中间。他低声解释，用了日语。

 

安吾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当口听见对方讲日语的声音。他们明明还身在异乡。

 

“请不要再说本国的语言了。”

 

安吾咬住嘴唇，低头拿过一块覆盆子果酱布丁。

 

格兰芬多的幽灵从他们眼前的桌上钻出来。“叛院行为，明火执仗，”尼克的脑袋搁在轮状皱领上。他愉快极了。“干得漂亮，斯莱特林小子！瞧你们身后那个血人的脸色……”

 

“等等？”安吾忽然捕捉住什么。“你说……小精灵？”

 

“学校厨房由家养小精灵负责。安吾没有见过它们吗？说来，我也是在一年级夜游时躲避管理员才发现厨房入口的。”

 

“一年级就知道夜游啊织田作先生！”

 

安吾终于也说起日语。对“吐槽”这个日语概念来讲，那毕竟是合适的语言。

 

“不会带来麻烦，姑且就跑出去看看了。”

 

竟然有这种理由。如果成为罪犯不会带来麻烦，织田也会……是吗？毕竟，斯莱特林……安吾这么想。他随即意识到，会生出这样的想法，只因为他自己归根到底是个格兰芬多。他迅速明确地中断了想法。

 

他总这样。在寻求正义的狮院感到孤立无援，可能因为他过早感知到正义之上另有一重正义存在。不过他尚且无法为其命名。

 

再说，他在享受织田给他拿来的点心呢。

 

关系是这样逐渐破冰的。想来一年前那时，他们还不比现在相互信任。

 

而现在——就像织田作正分开红海，不加掩饰地走向安吾——安吾也坦然等待织田作走来。别人或许会看见一名斯莱特林荒唐地穿过格兰芬多的人群。但在安吾眼中，那仅仅是戴着深绿围巾的、纯粹的织田作先生。围巾的色调让他想起圣诞的松枝，日本的树海，想起礼物，想起占卜课女教师手指上的祖母绿，唯独不会想起敌人。

 

“晚上，霍格莫德？”

 

“那就拜托你了。”

 

安吾悄悄笑起来。织田作同样了然地微笑。

 

织田作之助四年级，可以自由出入霍格莫德村。安吾还差一年。但织田作有办法。他的无声咒水平高过同龄人。在上年，织田作就用无声咒为从三把扫帚带回的黄油啤酒加过热。几道纤细火舌飞行，绕在安吾拎起来的茶色瓶子上。热量缓缓传到瓶颈，到手心，到整个人都有温暖幻觉。

 

“没有准备好玻璃杯……我可以将你的镜片变成杯子。”织田作认真提议。

 

后来他们还是直接从瓶口喝，一对一口分掉那整瓶。原来热的黄油啤酒和现烤黄油曲奇一样带甜味。那也是一次夜游，斯莱特林引领格兰芬多不守校纪。

 

那次他们发现厄里斯魔镜。

 

今年，无声咒轮到混淆视听上场。费尔奇恍惚点头，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就端端正正从侧门一同大步出去。忽然，他们获得预感般奔跑。身后费尔奇在咆哮，为时过晚。他们停下来弯腰一同笑。

 

圣诞准备期间，霍格莫德村少了许多游客，原住村民忙碌又安宁。两人走过卵石小路。

 

“上回安吾说，终于取得了比无声咒还要厉害的进展，”织田作之助讲日语，“那是……”

 

安吾希望能够照常用英文对话，为了不加剧错位感。他们每说一句母语，安吾就感到一点排外氛围从两人脚边升起。那倒也不讨厌，甚至，令人窃喜……不过，有意识地躲藏在这氛围内部，也过分狡猾了，不是吗。安吾回应着友人，并且下意识想。

 

“是守护神。”

 

安吾抽出魔杖抖了抖，寻找手感。指尖充盈着不错的力量，荧光一点就亮。

 

安吾的荧光咒是淡红色，傍晚已经能看清。

 

“织田作先生想看看吗。”他禁不住问。

 

毕竟，三年级生能召唤出成型的守护神，这多值得骄傲。安吾的黑魔法防御就像织田作的魔咒那样超人一等。在其余天赋方面，织田作具有占卜的直觉，安吾算术占卜结论精准。织田作是草药学与神奇生物保护，安吾是魔药学与魔法史。

 

互补程度令人称奇。

 

织田在某块景观石上坐下。几天前那场雪在干冷天气里升华，树下墙角之类的地方，残余不多的糖霜白色。安吾站在空旷的草地上。草地也是枯干的，留存一点点绿意积淀。

 

“这么近……出了什么差错就麻烦了啊。”

 

安吾转身又往外跑出十几米。站定之后，他冲织田招手。

 

“那么就开始了——呼神护卫——”

 

安吾挥动魔杖，杖尖从空气抽出流畅的闪光丝线。织田作之助用目光跟随它们，看到它们循从安吾手腕运动的轨迹，看到它们交错融合，最后成为完整的、生气勃勃的动物：一只银狐。

 

狐狸环绕安吾跃过一周，蓦然转身，前爪点在安吾肩上。它没有停住，而是以那儿为着力点，紧接着往前跃去。守护神奔跑的动作，实在是过分轻盈了。前所未见的姿态，使安吾与织田作都感到惊异。安吾往回挥动魔杖，但似乎来不及了，他被杖尖之外传来的力量所牵引……

 

织田作眼看着那只银狐向自己降落。

 

它直走上前，忽然立起来，前爪搭在织田作之助膝头。

 

云母似的、圆融流淌的形象。轻盈珠光聚成的活物。那是来自安吾的魔力。膝上感受不到重量。但确实存在被触碰着的奇妙感受。银狐抬头凝视他，看起来充满信心。果然是格兰芬多的守护神啊。

 

织田作之助试着去抚摸狐狸的额头。小小的，伸出两根手指就可以充分接触。

 

到达之前，他的手指停住了。守护神的质感，好像水中倒影。他担心它一旦被主动接触，会在空气里破碎。

 

“奇怪极了……为什么我会追不上自己的守护神？还是它太棒了……”

 

安吾追回来，刚好得空坐在织田作之助身边，左手撑在腿上，右手还悬起来维持那只狐狸的形象。它看起来已经有点疲倦了，伏在织田膝盖上，闭上水银珠一样的双眼。织田作还是忍不住下手揉了它的脑袋。在这个瞬间里，银狐忽地消失了。同时他察觉出身边的安吾，像被人碰到那样轻轻地发抖。而他自己的手心里，也恍惚留下了触感。

 

触感的存在如同谜语。

 

他又想起一同看到厄里斯魔镜那晚。

 

你来指导我的守护神咒吧，安吾。织田作之助很想这样请求。不过他知道安吾在刚才的展示里已经消耗过多魔力。毕竟才刚满十四岁，安吾何必要这么拼命呢。还有，那只守护神的自我意识也太强烈了。他想。简直像安吾的反面——不——被安吾自行抑制的部分。

 

“暂时休息一下好了，”他说。“然后我们就去三把扫帚，喝热的黄油啤酒。”

 

安吾昏昏沉沉，歪过头碰到身边人肩膀，就半是脱力地倚在织田作身上。霍格莫德的夜雾升起来……会有这样的时刻。黑夜是明亮的，冬风是暖和的，人和人的阴影都呈现玫瑰色……在所有人都曾有过的、永恒的年少时分。

 

 

#附录：无赖派的诞生及其他

 

新生分院仪式上，五年生织田作之助与四年生坂口安吾隔着礼堂对视而笑——从那个棕发亚裔小男孩被分院帽罩住脑袋开始，已经过了二十分钟。

简直是从前织田作与安吾分院情形的重演。

他们都是过分奇妙的家伙，分院帽的难题——不过，这样的孩子更有可能成长为了不起的巫师。无论他是獾还是鹰，或者狮子与蛇。

“斯莱特林——”

织田作之助悄悄打了个响指，被安吾注意到。他故意的。

随后走上来的小男孩橙色头发，他们都费了番功夫才注意到这又是一个亚裔。

“斯莱特林，斯莱特林，斯莱特林……”男孩似乎还以为自己正在默祷。棕发小鬼径直坐到身边有空座的织田一旁，不怀好意似的笑了起来。

分院帽才沾到橙色卷发就立刻尖叫：“格兰芬多——”

男孩恨恨瞪了斯莱特林们一眼，好像瞬间变成过激派幼狮。

两个小鬼的发色，和他们的围巾倒是很搭。
安吾作出总结似地想。